[刘卢刘]Joy
1
嘉世IPO项目的豪华盘库到了北京，北京分所借调了刘小别高英杰柳非妹子给喻文州一行人。刘小别和卢瀚文一起负责盘点华北总仓的数码产品。
两人下去盘库，库房在荒山野岭，数码产品也没什么温控要求，库房里冷是冷的要死，两人一人一身军大衣，手拿小铅笔，边哆哆嗦嗦边登记。节省来回交通的时间成本两人就住在库房旁边的快捷酒店，早上有当地农民出来摆摊卖豆花和煎饼果子，中午吃盒饭，晚上继续吃盒饭。白天这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夜里回房间就是一人一台电脑各忙各的。
刘小别很酷，头戴式耳机只有客户来的时候才摘下来，平时从来不主动和卢瀚文说话。这天他们在盘手机。俩人一人点苹果一人点三星，市场地位上剑拔弩张，身体站位上相当接近。真是冷，需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卢瀚文问刘小别，“你听什么呢。”
刘小别说，“关你什么事。”
卢瀚文说，“难道是坏姐姐？”
刘小别大怒，摘掉耳机看着卢瀚文。
卢瀚文说，“那你恼羞成怒个什么劲。”
刘小别说，“我听的可是健康向上的。”
卢瀚文说，“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这种？”
刘小别气死了，本来点手机点得好好的让他二四六七八一打岔又忘了数到哪里了，从头开始。
2
数码产品这边弄好了写了报告，发给黄少天等他看，两人终于回城，郊区公共交通不发达，乘的还是嘉世送货的卡车。两人并肩看着北方冬天光秃秃的路边绿化植物匀速前移。没办法，司机师傅们坐了驾驶室，他们只能坐车厢，与卡车前进方向相反。
卢瀚文说，“总算把作业交了，你晚上有安排吗？”
刘晓别说，“没。”
卢瀚文说，“你生活怎么这么无聊。”
刘小别又怒。
卢瀚文说，“要么晚上去三里屯喝酒。”
刘小别说，“你怎么这么骄奢淫逸颓废堕落。小小年纪。”
卢瀚文说，“那你搞点艰苦朴素健康向上的。”
刘小别一声冷笑，“哥就带你去搞点艰苦朴素健康向上的。”
然后俩人就去看国安比赛了。场内山呼海啸，“恒大！”“傻逼！”“滴滴！”“恒大！”“傻逼！”“滴滴！”
那个滴滴的装置好死不死就在两人座位正后方。卢瀚文其实不看球的，非常不适应这热烈的氛围，给磨得不行。刘小别没办法，摘了头戴式耳机和ipod给他。
卢瀚文一听，是法语教材。他冲刘小别喊，“你学法语啊？”
刘小别回喊，“是！”
“学了干嘛！”
“去巴黎高商读MBA！”
“还以为你要学法语歌把妹！”
刘小别七窍生烟。刚好一个课时结束，下一首歌是Jardin d'Hiver。卢瀚文少年老成喊，“靠这种歌把妹不行的！”
就在这时国安进球了！尖叫喇叭此起彼伏，墨西哥人浪掀起！卢瀚文超入戏地一把抓住刘小别的手挥起来参与了一记。人浪从左掀到右，又从右掀到左。掀完卢瀚文意识到什么，“你这么生气干嘛，难道不会唱？”
“谁说我不会唱！我可是后海小王子好吗！”
就这样，刘小别在恒大傻逼滴滴滴的伴奏下，在卢瀚文耳边吼了一曲T'embrasser les yeux ouverts。
3
等其他团队收工，卢瀚文又跟着大部队去了西北。然后东北。然后华南。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在和往常一样的疯狂赶工中结束，却忽然接到了黄少天的小道消息。
黄少天和他关系好，一路带上来的，私底下叫他小家伙。那天卢瀚文正手忙脚乱咬牙切齿地tie数，黄少天把他叫出去，说发现嘉世舞弊，自己和喻文州已经辞职，嘉世IPO移交给PIC冯宪君。
卢瀚文是真没有反应过来，捧着黄少天刚才递给他的星冰乐就呆住了。还是抹茶红豆口味，甜得简直发苦。
黄少天看他那样子很是不忍心。可他能怎么办呢，只好叮嘱卢瀚文几句注意保护自己，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瀚文已经是团队里第一个知道的，其余人是看了冯宪君的邮件才惊疑不定地各自打听。冯宪君措辞很谨慎，只说喻文州先生和黄少天先生为了寻求个人发展已经离开公司，祝他们前程似锦，目前嘉世项目由他接手，很快会任命新MIC。但这种火中取栗的事谁敢干，最终勤德还是撤出了这个项目。白白赔了个喻文州和黄少天进去。
喻文州和黄少天双双辞职，嘉世IPO做砸掉，卢瀚文打击很大。一方面他自己没想好要不要追随老MIC和AIC而去，一方面大家都知道嘉世的事情还没完不到万不得已不点他出台，顿时就闲了下来
闲下来也不知道干嘛，卢瀚文有次见到刘小别在线，得知刘小别也闲下来在调休准备考CPA，其实综合阶段也没啥好准备的，就美其名曰帮他复习投奔去了。
4
刘小别没跟爸妈住一起，卢瀚文去了俩人挺自在的，成天也不干什么正事，胡吃海塞的，要么就宅在刘小别家各自东摸摸西摸摸消磨时间。
卢瀚文说，“你真要去巴黎高商念书啊。”
刘小别戴着耳机没听见，卢瀚文也懒得接着问，四肢摊开地躺在刘小别的沙发上，看着窗帘翕动，想什么是职业发展和人生发展啊，看看叶修，看看喻文州黄少天，看看一边学法语一边复习综合阶段，东奥网校录音里混着Jardin d'hiver的刘小别。
每年这么多人来，又这么多人走，风云散兴亡成败谁牵挂。真他娘的迷茫。
卢瀚文也没迷茫多久，又向刘小别提出要过夜生活，要去三里屯。刘小别头疼，这小傻逼怎么还没忘了三里屯这茬，想想自己毕竟是地主，就带着卢瀚文去了后海。
卢瀚文喝莫黑托，刘小别还要开车喝橙汁。喝着喝着刘小别笑卢瀚文嗲声嗲气喝什么莫黑托，卢瀚文又喝自由古巴。这一喝就坏了，朗姆酒上头，卢瀚文没概念醉掉了，抓着刘小别哭，说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刘小别头疼，付了钱夹着卢瀚文出门，说，“怕什么啦。”
折腾一番上了路，好死不死又赶上国安主场大胜，球迷成群结队，把路堵了。卢瀚文在副驾驶哼哼唧唧的，眼前都是人，只听各种声浪。
“申花！”“傻逼！”“滴滴滴！”
“国安！”“牛逼！”“滴滴滴！滴滴滴！”
刘小别快烦死了，就在这时卢瀚文伸手，合着滴滴滴的节奏拍起了喇叭。刘小别差点给他气死，不料为首的球迷眼前一亮，“哟！哥们儿自己人！来来大家让一下，让他们先走！”
刘小别赶紧致意走人，开出一截再看卢瀚文，朦朦胧胧的是睡着了。
真他妈傻人有傻福啊。刘小别感叹，开了车内音响，听那一首耳朵都要起茧的Jardin d'hiver。
5
第二天早上卢瀚文醒来头痛欲裂，全身疼得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回想前夜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勉勉强强爬起来，刘小别已经不见了，洗漱完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外边门响，是刘小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包豆浆和煎饼果子。
刘小别说，“昨天忘记买面包了，早上起来也没什么事情就下去菜市场买了个早饭。”
卢瀚文一看只有一人份，说，“你吃过了？”
“吃过了。”
刘小别路上还买了报纸，往沙发上另外一端一坐，挺坦然挺大爷就开始看。他长了张典型的北方人面孔，眉骨鼻梁轮廓鲜明，垂下眼去的样子看着也有几分桀骜，耳朵边缘上有细碎的金属闪光，是金属耳堵。
卢瀚文想起来昨晚就是这位大爷夹着自己奋力劈开后海熙熙攘攘的人潮，嘴上冷冷地说着怕什么啦。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呢。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行业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而风从虎云从龙，青山在人未老，江湖不改，总会相逢。
卢瀚文说，“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6
卢瀚文没有回上海所，他老家在广东，很顺利就申请调换到了深圳所，周末心情好还能回家里看看。他家院子里有很老一棵枇杷树，枝繁叶茂，就是结的果子不太好吃，今年摘下来第一批，叫了个顺丰次晨达给刘小别，算是感谢他那段时间收留他的不杀之恩。
刘小别没收到枇杷，他出差上内蒙古去了。接到快递员电话时他正在翻越大青山，客户招待去呼和浩特旁边的草原上吃烤全羊。断断续续听清楚原委，刘小别说，“给您个地址，麻烦您帮我送到那边去吧。
枇杷就这么转交到了刘小别父母家。他只说是朋友送的，吃之前拍个照片发过来他看看。然后等照片收到，刘小别美图秀秀修了下，发了个朋友圈。大草原一马平川，没什么沟沟壑壑，移动信号特别好，据说骑马玩脱了迷了路还能打10086求救，3G信号也强，刘小别很快看到卢瀚文给他点了个赞。
刘小别呵呵，晚上点篝火吃烤全羊，又发朋友圈，卢瀚文又给他点了个赞。
除此之外的交际就很少了。两人一南一北，各忙各的。卢瀚文认真思考过自己何去何从，但他在勤德深圳所呆得挺好的，虽然没有当年喻文州黄少天那种倾囊相授，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没什么好纠结。他倒是也跟过去北京的项目，每次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不容易有次晚上有时间给刘小别打电话，他老人家在加班，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的航班，也就作罢了。
7
不过山不来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就去山，卢瀚文找不到刘小别，刘小别却找得到卢瀚文。
刘小别到深圳那天卢瀚文还在等着小朋友交报告自己检查。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他也是独当一面的AIC了。总不能抛下小弟自己去潇洒，卢瀚文手机里让刘小别上华润底下找个地方做，满记甜品星巴克什么的比棉花里的蚜虫还多，坐下了跟他说一声他去找。
于是刘小别守株待兔到七点多，卢瀚文来了，说没法吃饭，小朋友在等，还得回去。刘小别表示理解。大家都懂。
天南海北聊了聊，卢瀚文说，“我先去回去了？”
刘小别说，“行。”
他脖子上还挂着耳机，距离远也听不到是在放着什么歌。多莫名其妙的相遇，又多莫名其妙的别离。那几段在北京的时间，冰冷日光里安静而凝固的空气，刘小别房间里翕动的窗帘，嘈杂的桨声灯影里酩酊的醉意，刘小别的声音在话筒里有些不耐烦说我明天早上的航班。
秘密的，冬季的花园。
而各自的岁月流逝，莫名其妙就过了这么多年。
卢瀚文想了想，说，“你在深圳呆几天？我周末要回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每年结枇杷给你吃的那棵树？就在我家院子里。开车回去一个半小时吧。”
刘小别说，“不了，我明天就走了。”
卢瀚文说，“那下次我去北京必须出来吃个饭。”
刘小别笑了笑，说行。
然后过了两个礼拜，卢瀚文在朋友圈里看到刘小别久违的更新。图片是戴高乐机场，配文曰，“你好，巴黎。”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