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东边我的美人儿,西边黄河流

[双花]Joy

我永远记得那个凉风习习,树影婆娑的下午。

我的母校历史非常悠久,大一新生的寝室是年代久远的老建筑。楼梯低矮而倾斜,高大粗壮的梧桐在窗前投下斑驳的光晕。我拾级而上,按照报到处辅导员给的纸条找到寝室,然后在推开门的一瞬看到了他。

我记得他穿了件简单的小圆领白T恤。

我们打过招呼,相互展现出好奇。我是第二志愿分配,他是竞赛保送。那个时代和年纪的我们生活和经历都很相似,共同话题非常多,于是我们迅速打成了一片。

开学后高考前夕的紧张认真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八仙过海的就来了。他真心对编程有兴趣,继续带队在准备竞赛,简直像游戏般愉悦而享受。我不行,这对我来说太枯燥了。于是往往他上课的时候在前排坐得端端正正,和老师各种互动,然后在下课的时候过来叫醒在最后排睡觉的我。而做作业的时候,基本上是我在抓耳挠腮,他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大喊这有什么难的!

我说切,你行你上啊。

他说呸,我上就我上。接着边骂骂咧咧边给我改编作业。

等到大一下学期,基本上像他那样的好学生就不多了。大家集体睡到中午,再集体起床打游戏,假装互不认识开黑箱。不过课可以不上,饭可不能不吃,时间长了变成集体叫外卖,我开了个google文档,大家各自填好我再去门口饭馆买。

这事让他知道了,又鄙视说亏你们是学计算机的,丢人!

我说什么意思。

他冷笑,刷刷刷写了个小程序挂在自己博客上。那是个点菜系统,我可以线下维护好每家饭馆的菜单再传上去,而用户界面丑是丑了点,但特别傻瓜简单,直接点菜下单算钱就行了。

我肃然起敬,真不愧是搞学术的人啊。

这个外卖系统在我们寝室楼引起了轰动,可懒癌是没有下限的,很快有人问我,老孙你们能不能开个卖日用品的分店啊,顺便呗。

我一琢磨,这真是开店的节奏啊。加上这段时间大家各种下单,用户数据积累了点,就去问他咱要不要开个在线小卖部。

他说卧槽,可以啊,早没想到。

于是他吭哧吭哧在那深加工了一番。商品数据库越来越大,博客挂不下了,我就去租了个小服务器,又跟学校附近的某外资超市谈大客户采购合同。人家五百强企业管理严格,一定要走公对公,我想想算了,先买了一批货备着,把在线小卖部上了再说。

进货那天寝室里堆得五颜六色,他要睡觉得跨过各种泡面火腿肠和可乐,又边骂骂咧咧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万万没想到这批吃的喝的用的一个礼拜就一扫而空,我送完一趟货回来把钱塞抽屉里,他在旁边做作业,一趟一趟看得目瞪口呆。

我算了算利润,果断注册公司去和那个外资超市谈了。我知道它不是渠道的最上游,我迟早要找到经销商,找到厂家,把整个盘根错节的商业模式抽丝剥茧。不过注册公司的时候犯了个难,他装修在线小卖部的时候用了个奇丑无比的花朵图片素材,我们还得了个大花和二花的诨名。于是我准备叫双花,没想到给个真·小卖部抢注了。这事说实话我不擅长也没研究过,工商又催得急,我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百花。

是的,这就是百花的开始。电商的开始。

而一切的开始是那个下午,我推开门,他在行李前抬起头,对我微微一笑,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衫,眸子闪闪发光。有一个亟待开始的时代在我们眼前。

我们层层剥离着冗余的流通环节,并且很快招聘了第一批员工——来顺便送货的学弟,在我的坚持下又招了个美工。而后面的故事大家已经耳熟能详。百花发展,壮大,收购,雪藏,消失。

那个下午,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他想去国外继续深造。可他遇见了我,他没有去,留下了负责着整个百花的技术支持。而百花被收购的时候他极力反对,我轻信而愚蠢,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他最后对我说,老孙,你错了,我觉得我没有办法继续和你走下去了。

他是对的。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如果我听从他的建议,如果我没有接受被收购,如果我和他继续走下去。可惜从来没有这样的如果,光阴的轨迹蜿蜒向前,晃过包括我在内的无数人的背影,留下悲欢离合的传奇。

他辞职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早期的积累和投资让我衣食无忧,百花失败的阴影也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可以被隐藏得很好。我维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偶尔也会从各种地方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

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再见到他。可惜同样没有这样的如果。

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像梦魅般听到身后有人喊,老孙。

我悚然回头。

真的是他。

他也愣住了,然后我发现他喊的并不是我。一只阿拉斯加正欢快地向他跑去。

这也是一个凉风习习,树影婆娑的下午。路边的梧桐投下斑驳的光晕。他抱住站起来向他撒娇的阿拉斯加,有些迟疑地又说,老孙。

我想,这真是命运与光阴赐予我的第二次机会。

于是我对他点点头,说。

张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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